2008年春節，陳淑芬與大兒子張家豪（左）、小兒子張家睿（中）在嘉義外婆家過年。 張富凱攝影
鹽燈的親情故事 親親寶貝與愛鳥
昨天，目前在三峽念台北大學一年級的小兒子張家睿整天沒課，所以一早就隨同他爸爸去新店幫忙搬家（象山第一站的倉庫在移「房」）。他們父子出門前，我還躺在床上睡覺。家睿匆匆走到我床邊，給我一對護腕，說：「抱鹽燈的時候，記得戴啦，不然手疼我不管妳喔！」他護腕擺在我棉被上，一溜煙就不見了。顯然這孩子跟我一樣，對別人好是會害羞的。
日前，我在店裡整理10幾粒大顆鹽燈，由於重量不輕，加上敲打、清洗、包裝等，頗費工夫。勞累工作導致手腕舊疾復發，那天我在電話中向家睿抱怨說：「媽媽這隻拿筆的手，現在用來般石頭，真是可憐啦！」顯然他是聽進去了，才會有送護腕的溫馨舉動。
記得十年前，我將大兒子家豪、小兒子家睿，從嘉義外婆家接來台北。那時家睿好叛逆，有天還恨恨地跟我說：「等有一天妳老了，我也要把妳送去養老院！」我驚訝他為何如此說？他大聲回答：「因為安親班是小孩子的養老院，我不要在地下室上課！」原來，在嘉義鄉下長大的他，一時無法適應都市生活。
不快樂的他，只好跟北醫附近的流浪狗做朋友。有天我問他：「家睿，你為什麼看流浪狗的眼神這麼溫柔，對媽媽卻這麼凶？」他惡狠狠地回我：「因為流浪狗不會打我！」（那時我工作忙碌，講不聽時，我會揍他。）
那時，我也覺得納悶，為何附近再凶惡的流浪狗，看到他都會搖尾巴？後來才知道，原來他常把零用錢拿去買「寶露」，就為了看流浪狗吃東西滿足的眼神。那時家睿有個願望，他說：「等我會賺錢，我就要搬出去。搬出去第一件事，就是要養一隻狗。」
時隔多年，家睿在考上大學後，就搬出去了。不過他養的寵物不是狗，而是一隻鳥。
「媽媽，我的鳥死了！」大前天（2009.11.30）晚上10點多，家睿突然從三峽租處打電話給我，電話中驚慌的語氣夾著淒厲哭聲。因為他的愛鳥Hebe，被室友不慎採死了。據說，被踩扁的Hebe，在家睿手中吐了一口鮮血、慢慢斷氣，讓他簡直心碎了！
Hebe是一隻巴掌大的迷你鸚鵡，今年7月，家睿考完大學指考後，獨自去萬華龍山寺拜拜還願。回程時撘錯公車，迷途中在廣州街鳥店看到小巧可愛的牠，因此把牠買回家，取名Hebe。由於當時禽流感、N1H1肆虐，我和他爸爸極力反對家中養寵物，但家睿和從成大回台北過暑假的哥哥家豪，堅決留下牠來。
兄弟聯手，我這個做媽媽的只好妥協了。
有一天，家豪不經意跟弟弟提到：「Hebe很愛玩，每次我要把牠放回籠，牠都依依不捨黏著我，害我每天睡眠不足。」原來，家豪上網研究鳥類習性，為了Hebe的健康，所以每天早上五點起床陪牠「運動」，玩到八點才把牠放回籠。愛玩的Hebe知道家豪哥哥要把牠放回籠，總是死命地扒著他不放。
兩個兒子從小就喜歡養寵物，舉凡：黃金鼠、獨角仙、蠶寶寶、小雞、魚、金絲雀、非洲蜥蜴….他們都嘗試過。有次（哥哥小四、弟弟小二時），他們花光零用錢，在建國花市買了一隻羽毛非常漂亮的鳥，連我看了都喜歡。沒想到有天家睿心血來潮幫鳥洗澡，結果牠身上的羽毛色彩居然掉光，變成了一隻麻雀。看來是不肖商人騙小孩的伎倆。縱使是麻雀，我們還是小心呵護牠。哪曉得麻雀經染料的荼毒，在洗澡完第三天就夭折了。
當時我還慶幸，兩個小孩對鳥的感情還沒放深，應該不會太傷心。沒想到那週日下午，我在家門口澆花，兩個小子鬼鬼祟祟回來，前面的哥哥小心翼翼地問我：「媽媽，您心情好不好？」我一看，一個箭步跑到弟弟的後頭，果然看到他背後手上有兩隻雛鳥，連羽毛都還沒長出來呢！
我氣極了，大聲罵他們：「你們怎麼跟爸爸一樣，專作一些不經我同意，後來卻要我擦屁股的事！」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話，只是一直解釋說：「我們會負責照顧的。」「這是我們要送您的母親節禮物！」「我們身上只有180元，老闆說，小鳥比較便宜，成鳥我們買不起！」
唉，就衝著「母親節禮物」，我還能怎麼說呢？就這樣，我們共同擔負起這對雛鳥的養育責任。起初說好，兄弟倆各負責照顧一隻，權責清楚。豈料，愛玩的弟弟以零用錢「僱請」哥哥幫他養鳥，結果哥哥居然把自己的鳥給養死了。原因是：雛鳥得用注射筒小心餵食，哥哥上學怕遲到，餵完弟弟的鳥後，根本沒時間再餵自己的鳥。因此哥哥的雛鳥，可以說是活活被餓死的！
雖然哥哥是個盡責的雇佣，但弟弟見到哥哥雛鳥的死，二話不說，趕快把自己的雛鳥給接回來養。在弟弟的愛心呵護下，雛鳥長大了，也變成我們家的開心果。這隻我現在已經忘記名字的鳥，在我們家過了1年多快樂的日子！
不幸的是，翌年冬天牠得了重感冒，一星期後撒手人寰。令我憂心的是，弟弟家睿也在此時得重感冒、高燒不退。我記得那是一個很冷的星期天下午，我用毛巾冰敷睿兒的額頭，高燒中的他不斷念著他的鳥名。我溫柔地告訴他大舅舅車禍往生等人生無常的事，本以為他無法體會，可是他靜靜地聽、默默地流眼淚，後來勉強坐起來，用啞嗓跟我說：「媽媽，我想為鳥念佛，幫牠埋葬！」那時家睿才10歲，他悲天憫人的情懷，讓我更相信這是佛菩薩賜給我的孩子。（生家豪時難產，昏迷中我看到菩薩抱一個小孩給我；家睿則是我代車禍過世的大弟乾原向菩薩求的）
我還記得，那天的黃昏，家睿抱著「鳥盒子」，由他爸爸載去象山埋葬。從此我們不再提養鳥的事。直到半年後，家睿從信義國小帶回一隻跛腳的小雞，還有一個大雞籠。
原來，他們學校有一堂課，要觀察小雞成長。課程結束後，老師問班上同學：「有誰要養？」全班只有一個張家睿說：「我要，我要！」就這樣，家睿把小雞、雞籠和麵包蟲帶去安親班。不明究裡的安親班老師，打開裝滿麵包蟲的袋子想看究竟，一看不得了，嚇得花容失色，一狀告到家裡來。我問老師：「那麵包蟲呢！」老師沒好氣地說：「我把它丟到外頭餵麻雀了！」那還好，也解除了我的恐懼。
那時剛好家裡還有養鳥留下來的飼料，所以我要家睿將就著養小雞，他倒也沒什麼意見。只有一次，他趴在雞籠邊望著小雞，央求我帶小雞去附近的同德動物醫院看診，想把牠的跛腳醫好。我敷衍他說：「同德只看貓狗，不看家禽啦！」沒想到他居然說：「有啦，有啦！我放學時去問過了。」
那時，我因為一樁官司，心情已經夠壞了，兒子還為「雞事」煩我。所以我大聲罵他說：「我叫救護車把牠送去台北醫學院急診好了！」他見媽媽生氣了，倒也識相地不再提起給雞就醫事。
我最後堅持把小雞送走的原因是：有天，我在家睿房間拖地，拖著拖著，怎麼看一隻蟲在爬。循線望去，看到一群蟲排成一條線，從一包塑膠袋中爬出來…….我的媽呀，登時，我嚇得魂飛魄散，躲到自己的房間裡狂叫、再狂叫…..
此時，我非常能體會安親班老師的驚恐，真的＃架＃恐怖！
那天，如果家睿在家，我想，我會揍他。後來，我聽他同學說，家睿之前每天下課後，跑到莊敬路的水族館打工半小時，工作六天換來一包麵包蟲。我問他，為何一定要給雞餵麵包蟲？家睿的理由是：「老師說，小雞吃麵包蟲比飼料營養，有助『骨骼』成長！」他一心想把小雞的跛腳治好。
總之，那隻雞後來被送走了！並非我狠心，而是我可不要兒子變成費玉清。那陣子，我因採訪，跟張菲兄弟走得很近，「小哥」費玉清經常跟我分享他家的「雞飛狗跳」：除了養狗，他還在家中浴室裡養雞，所以到他家上廁所很「不方便」。
從「養雞事件」後，家睿有好長的時間跟我鬧彆扭，桀驁不馴的態度，曾把我氣到昏倒送北醫急救。
如今，這個讓我傷透腦筋的孩子，在永春高中的社團磨練（由他擔任社長的戲劇社曾拿到全國比賽冠軍），以及台大文成補習班主任的鼓勵下，變成一個孝順懂事的青年，讓我有無限感恩。
這幾天，家睿不願我再提Hebe，可見Hebe的死，讓他傷慟至深。我今天在此為文，除了感念Hebe以身證道，讓家睿開悟人生無常外，也籲請大家常唸：南無阿彌陀佛！
南無阿彌陀佛！南無阿彌陀佛！南無阿彌陀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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